盤石
1994年的一天,青海一牧民大白天就把妻子硬拉进屋,并迅速关上了房门,紧接着他掀开了自己的衣服,并掏出一块儿金牌……
“老婆子,你看!”马天福压低声音,手里的东西在昏暗的屋里闪着光。他媳妇王秀莲刚从灶房出来,围裙上还沾着面,被他拽得一个趔趄:“你疯了?大白天关着门干啥,羊群不管了?”
马天福把手里的东西往炕桌上一放,是块巴掌大的牌子,黄澄澄的,边缘有点磕碰,上面刻着些弯弯曲曲的道道,不像字也不像画。“你先看这是啥!”他急得直搓手,“早上我去山根下那片荒坡放羊,羊踩塌了个土坎子,我去填土,就从里头刨出个烂木盒子,里面就包着这玩意儿!”
王秀莲凑近了,伸手摸了摸,冰凉沉手,“这……这是金子?”她眼睛一下子瞪圆了,家里穷了半辈子,别说金疙瘩,连银镯子都没见过。她拿起牌子掂了掂,“死沉死沉的,要真是金的,得值老鼻子钱了吧?”
马天福蹲在炕沿边,吧嗒吧嗒抽旱烟:“我也这么想。你记不记得去年李老四家盖房,挖地基挖出个铜香炉,偷偷卖了八百块,给娃买了台黑白电视。这要是金的,咱娃下学期的学费、你胳膊疼要买的膏药,还有欠供销社的那袋化肥钱……”
话没说完,王秀莲突然把牌子往桌上一搁,脸沉了下来:“你想啥呢?李老四卖了香炉,没俩月就有人半夜敲他家门,说是文物贩子,硬逼着他交‘保护费’,最后钱没留住,还被打断了根肋骨!你忘了?”
马天福烟锅子一顿,也想起那事了。当时村支书还在大会上骂,说挖着老东西就得交国家,私藏就是给家里招祸。“可……可这玩意儿看着不像老东西啊,”他还嘴硬,“说不定是哪个年代地主埋的私房钱。”
“你别自欺欺人了!”王秀莲拿起牌子,指着上面的道道,“你看这刻的花,歪歪扭扭的,哪像现在的手艺?前几年县博物馆来人下乡做宣传,放的幻灯片里,那些老铜镜、老令牌,不就长这样?”
两人闷坐着,屋里静得能听见窗外羊叫。过了半晌,马天福掐灭烟锅子:“要不……找张老师瞅瞅?”张老师是村小学的退休教师,教了四十年书,肚子里有墨水。
下午俩人揣着牌子去找张老师,张老师戴着老花镜,翻来覆去看了半个钟头,又翻出本泛黄的《中国通史》,指着上面一张图片:“你看这上面的‘契丹文’,跟你这牌子上的道道像不像?这八成是老物件,弄不好还是文物。”
“文物?”马天福心里咯噔一下,“那……那得上交?”
“那可不!”张老师放下书,“国家有规定,地下出土文物归国家所有,上交了国家还会给奖励。你要是藏着,万一被人举报,那可是犯法的!”
回家路上,马天福脑子里乱糟糟的。一边是实实在在的困难:娃下个月就要交学费,王秀莲的胳膊疼得晚上睡不着,欠的钱再不还,供销社都不让赊账了;一边是张老师的话,还有李老四的下场。
晚上躺炕上,王秀莲翻来覆去:“当家的,我想通了。钱是好东西,但咱不能要烫手的钱。你想啊,这牌子要是真文物,那是老祖宗留下的念想,咱藏家里,夜里睡得着觉?再说了,上交了国家,给点奖励够还化肥钱就行,咱穷归穷,不能让人戳脊梁骨说咱没良心。”
马天福摸黑坐起来:“你说得对。我这辈子没干过啥体面事,要是能给国家交点有用的东西,也算没白活。”
第二天一早,马天福用块旧毛巾把牌子包严实,揣怀里。王秀莲给他烙了俩油饼,塞了瓶水:“路上小心点,到了县里文保所,好好说。”
到了县城文保所,接待的是个二十来岁的姑娘,听马天福说挖了个“老牌子”,起初没在意,让他放桌上登记。等马天福解开毛巾,姑娘“呀”一声叫起来,赶紧喊来旁边办公室的老同志。
老同志姓刘,戴个眼镜,拿起牌子就不撒手了,又是看又是摸,还掏出放大镜照。“老乡,你这东西哪来的?”
“修羊圈挖的,”马天福老实交代,“俺们寻思是文物,就送来了。”
刘同志眼睛都亮了:“你可立大功了!这上面刻的是西夏文,看这工艺,像是宋代的‘腰牌’,是那会儿官员出门的凭证,存世量极少!”
后来刘同志又打电话叫了省里的专家,专家来了一看,当场拍板:“一级文物!太珍贵了!”
过了半个月,文保所的人专程来了村里,给马天福送了面锦旗,上面写着“保护文物,人人有责”,还给了一千块奖金。村里敲锣打鼓的,支书在喇叭里喊了三天,说马天福给全村长脸了。
马天福用奖金还了债,给王秀莲买了膏药,剩下的给娃交了学费。晚上躺在炕上,他摸着空荡荡的胸口,心里反倒比揣着金牌时踏实多了。王秀莲说:“你看,咱没要那‘横财’,日子不也过下来了?睡得香,吃得甜,比啥都强。”
马天福嘿嘿笑:“可不是嘛,这心里头敞亮!”窗外的月光照进来,炕桌上的锦旗红得发亮,跟那块金牌的光比起来,这光暖乎乎的,照得人心里踏实。